以前负责清扫我家门前一段路的环卫工人，是个男人，现在是个矮个子清瘦的女人。清晨我出门上班，走得急，常常看到女人弯着腰在扫地，或是她抬起头，递给我一个微笑，我也礼貌地回应她，有时候问候一句：今天有点冷吧！她回答：是呀，冷得很呢！

下楼丢垃圾，是一袋饮料瓶和装水果的纸箱。女人见了，连忙接过去，说：给我吧，这些能卖钱呢！再看，她的脚边，堆着捆绑好的碎纸、塑料等杂物。我第一次近距离认真地看女人的脸，她长得并不丑，只是皮肤黝黑，头发花白。在聊天中，她告诉我：以前负责我家路段卫生的是她的男人，夫妻两人都是环卫工人，男人有很严重的胃病，去年冬天太冷，实在坚持不住，躺病床上了，男人的工作，女人接了去。一个女儿，在读高中，成绩很好。家里的主要收入就靠两人的工资，加上平时捡垃圾、卖废品，日子紧紧巴巴。我说：坚持熬过这几年，等女儿读完书，你的日子就好过了。说到读书的女儿，女人的声音大起来，笑得灿烂，说：我女儿读书成绩好呢，从小到大，从没让我操心，奖状贴满了整间屋。说完，女人的一只手，在空中画了个大大的弧形。她乐，我，也跟着乐。

整理衣柜，翻出两件羽绒服，新的，商标吊牌还在。我现在长胖了，穿不了。突然想起那个矮个子瘦小的女人，她穿，或许正好。于是用袋子把衣服装好，上班的早晨，我急匆匆下楼，急匆匆在路边把衣服递给她。

最近单位很忙，常常加班到很晚，收到一袋糯米糕点，是在一个万家灯火的晚上。在我家门口，女人瘦小的身影在昏黄的路灯下，萧瑟而坚毅，她，不知道等了多久。

见到我，她打开袋子，呵呵笑着让我看，我问：什么东西呢？“糯米粑，我自己手工做的，好香的，你拿去吃吧。”在说话间，她嘴里呼出的热气，还有冻得冰凉的提着袋子的双手，在这个凛冽寒冬的晚上，一下子让我湿了眼。女人爽朗地笑:姐，不用为我担心，我家男人这几天病好了，下床了。女儿这次考试，又进步了。慢慢会好的，只要有人在，一切都会好的。女人把袋子递到我手上，说：我叫王细葵，葵花的葵。父母当初给我取名的时候，就是希望我永远面向阳光，扬起笑脸。

回到家，我打开袋子，里面的糯米粑形态各异，有鱼，有小兔子，还有小老虎……那些小动物，洁白的身子晶莹剔透，头上被点了一点或两点玫瑰红，栩栩如生。

有时候，我常常因为家务缠身而哀叹，也会因工作的繁重而抱怨。因为这些负面情绪而影响心情，日子让我过得焦头烂额。顿悟，是王细葵，一个普通的环卫工，她教会我，不要把幸福想得太遥远。幸福，就是一份扫地的工作，就是男人身体的康复，就是女儿成绩的进步，就是感恩我这个陌生人对她的好。

王细葵，名如其人，但愿她以后的路，永远面向阳光，扬起笑脸。

（作者 陈向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