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帅
在岁月的长河中徘徊,离家的日子愈发久远,对家的想念与牵挂便如藤蔓般,悄悄地缠绕在心底,渐渐地渗透到那些熟悉的语言、熟知的一草一木里。这种情感,似无形的丝线,将我与故乡紧紧相连,而那故乡的板栗,便是这丝线上最为璀璨的明珠,闪耀着温暖而醇厚的光芒。
前些天在异乡繁华的街道上漫步,忽然,一股久违的清香悠悠地飘来,瞬间将我的思绪扯回了遥远的故乡。那是板栗的清香啊,如此熟悉,如此亲切。路旁,一位大妈静静地守着炉火,默默地翻炒着栗子,那炉火正旺,仿佛也在诉说着栗子的诱人。栗子自身散发的香味,宛如无声的召唤,让我们这些漂泊在外的游子,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
我买了一些栗子,轻轻剥开那坚硬的栗壳,小心翼翼地撕去薄薄的栗绒,将栗子放入口中,慢慢地咀嚼。味道虽也不错,但总觉得比家乡栗子的味道淡了些许,缺少了那股浓浓的家乡泥土的厚醇之味。
我的故乡,坐落在大山的怀抱之中。老屋前,有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溪潺潺流过,溪水依着山脚蜿蜒屈伸,宛如一条灵动的丝带。屋后,是一个不陡也不高的小山包,山上树木繁茂,郁郁葱葱。而在这众多树木之中,最为高大、最为醒目的,便是那棵老板栗树。它枝丫交错,粗粗的树干刚刚高出屋檐,那繁茂的树冠,恰似一把巨大的绿伞,严严实实地将老屋包裹在其中。
童年的时光,如同那树上的鸟儿般自由自在,所有的快乐都与这棵老树紧密相连。春天,当第一缕春风轻轻拂过,老树便缓缓地吐出嫩黄的叶片,仿佛一夜之间,整个枝丫都热闹了起来。朝南的枝丫上,有白鹭精心搭建的巢,它们时而在枝头翩翩起舞,时而站在树顶随枝条一起轻轻拂动,宛如优雅的舞者。朝西的枝丫间,则是喜鹊温馨的家,每当黄昏时分,便能听到喜鹊站在窝前,欢快地呼唤着它的儿女们,那声音充满了家的温暖。
炎热的夏日,骄阳似火,而老树枝叶郁郁葱葱,宛如一道天然的屏障,挡住了那些强烈炙热的光线。它那浓密的树荫,为我铺就了一张最惬意的床。我常常赤着脚,光着身子,躺在院子里的石板凳上,感受着那丝丝凉意。母亲则坐在我的身旁,轻轻地摇着蒲扇,哼唱着古老的歌谣。那轻柔的歌声,如同夏夜的微风,轻轻拂过我的心田,伴我慢慢入眠。
然而,我最喜欢的,还是故乡的秋天。每到这个季节,我总是满心欢喜地盼着大风的到来。风一吹过,老屋的屋顶上便会响起 “当当、当当,当、当当当”的脆响,那是栗子落下敲击瓦背的声音,宛如一曲美妙的乐章。我兴奋地在院子里东张西望,满院子搜寻着那些黑油油的板栗,如同寻找着珍贵的宝藏。捡起一颗栗子,放在嘴里生嚼着,那脆脆的口感,瞬间在口中弥漫开来,那是我童年吃过的最美的味道,以至于让我常常沉浸其中。
这个季节,也是母亲最为忙碌和紧张的时候。为了防止我和村子里那些淘气的孩子上树偷摘板栗,她总会在板栗球还没有裂开之前,早早地用荆棘把板栗树最下端的树干严严实实地围上几圈。母亲望着老板栗树的眼神,充满了温柔与期待。收成好的时候,满树都是栗球,母亲便会对着那些栗球露出憨厚的笑容。挂在枝条上的栗球,在微风中轻轻点头,仿佛在向老树和母亲表达着深深的感恩之情。那时的我,只知道栗子是我最喜欢吃的果实,却不明白在母亲的眼中,那一颗颗栗子,是我上学的学费,是一个个希望,一份份期盼。
当秋风吹尽了最后一片树叶,寒冷的西风便呼啸而来。老树也渐渐地沉默了,它静静地站在那里,光秃秃的,不言不语。在大雪封山的时节,整个世界都被洁白的雪覆盖着,一片银装素裹。唯有那棵老树,依旧直挺挺地站立着,如同一位忠实的卫士,守护着故乡的每一寸土地。当我回家时,在那茫茫的雪海中迷失方向,老树便是我最为可靠的坐向标,它时刻指引着我回家的路。
此刻的老树,多像我们这些常年在外打工的人啊。每到雪花飘飞的时节,我们就如同老树抖落叶子一般,把对故乡的思念深深地埋在心底,然后再将这份思念,慢慢地挂满心头的每一个角落。
故乡的家,屋后的板栗树,它们是我心中永远不变的风景,是我灵魂深处最温暖的港湾。无论我走到哪里,那份浓浓的故乡板栗情,都如同血液一般,在我的身体里流淌,永不停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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