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亲爱的父亲:
又是一年九九重阳,菊花黄、稻花香。我独自坐在窗前,要把您伟大的爱写进这一封迟到的家书里。
岁月的风,吹皱了您的额头,却吹不散我心里那道挺拔的背影。今天,我想用滚烫的文字,重新描摹您那被烟火与病痛雕刻,却依旧发光的模样。
以厂为家,炉火炼就的青春
那年,二十出头的您,把第一声“到!”留在了那座高大的红砖厂房里。建厂、投产、技改,直到后来更名为汽车半轴厂,您像一枚永不松动的螺栓,紧紧铆在机台上。炉火近千度,铁屑似流火,您却穿着厚厚的帆布服,在钢花飞溅里穿梭。一根根滚烫的半轴被锻造成型,也被您的汗水与指纹悄悄镀上了坚韧。
可长年高温与化学气体的侵蚀,最终像毒蛇一样钻进了血液。皮肤开始反复溃烂,奇痒与肿痛伴随每一个夏季。眼睛肿得只剩一条缝,您却用那条缝继续瞄准机台上的刻度。直到有一天,医生把诊断书放到您面前,您才默默摘下安全帽。
被迫下岗,生活把您推向更热的"炉火"
那年,您42岁。工厂的大门关上了,您就把自己塞进了一辆蓝色麻木(三轮摩托)。清晨五点,排气管的“突突”声,您生怕吵醒邻居,您就把那小三轮推出小院再启动;夜里十二点,木屑在灯光下飞舞,您弓着腰钉包装箱。每一颗钉子,都是命运裂缝上的铆钉;每一声锤响,都是您对生活最倔强的回答。
酷暑,皮肤病发作,全身浮肿渗液,您就用塑料布裹住上半身,继续开车揽活;寒冬,手指冻裂渗血,您把伤口塞进胶布,继续拉锯钉板。二十年如一日,武汉一医院、县医院,成了您第二个“车间”。几万元住院费、学费,您一张张攒、一笔笔付,硬是把我和弟弟送进了大学,也把爷爷侍奉到终老。您说:“苦往肚里咽,泪往心里流,只要家在,天就塌不了。”
年迈体衰,仍做母亲最稳的拐杖
如今,您75岁,左脚大拇指与食指重叠变形,走路也是一瘸一拐,可您依旧是天不亮就起床,先摸一摸母亲床头的尿不湿,再量一量她的血压,并一一记录在册,喂药的时间都精确到分。每次吃饭,您都是先把母亲喂好,自己才肯吃。洗衣做饭、端屎端尿,您的手指因痛风不能弯曲,但您用一双残损的手,把日子一寸寸缝补。母亲中风失语,偶尔发出“咿呀”一声,您就笑,笑得满脸褶子像被重新淬火的钢,亮了一下。
爸,您常对我们说:好好工作、坚持学习、团结同事、要爱国、爱单位。你这是样说,更是这样做。不管生活如何困苦,始终关注国家大事,每天坚持看新闻。您用一生教会我什么叫"硬核"的浪漫——那是炉火里锻打的坚韧,是病痛前咬牙的沉默,是下岗后仍把家扛在肩上的担当。您把最锋利的日子,磨成最温柔的守望;把最沉重的苦难,化成最轻盈的背影。
今天,菊花酿酒,茱萸插鬓,我却只想把最朴素的祝愿,系在您枯瘦的手腕:
愿您这块被岁月锻打七十五载的钢,在时光的最后一条焊缝上,依旧闪着不肯熄灭的光;
愿往后的日子,病痛退让,春风常驻,我和弟弟能成为您新的“厂房”,为您遮风挡雨;
愿您,在夕阳下推着母亲轮椅的身影,能奇迹般变为互相搀扶的身影。这是我今生最期待的风景。
此致
敬礼!
您永远的孩子
写于重阳前夕
作者:英山县毕昇小学 李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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