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刘全红

鲁迅先生说：在我的后园，可以看见墙外有两株树，一株是枣树，还有一株也是枣树。

我也要这么说：在我家旧屋，可以看见阳台上有两棵树，一棵是铁树，还有一棵也是铁树。

搬到新居后，两个多月没去旧屋，妻担心铁树会干死，天天催我去浇水，而我忘性太大，早晨出门时记得，下午下班就忘记了。

昨日下午终于没有忘记，一下班，我就驱车直奔老屋而去，

原以为，那一定是枝叶凋零、满目疮痍的惨景。然而，真的见到时，却是出人意料的另一番景象：两棵铁树犹如两只古怪的精灵，裹一身青绿，鲜翠欲滴。夕阳的余晖，透过阳台一角，在它的身后涂上一抹金黄，仿佛溢满生命的灵动。只是，盆里的土干得发裂，似乎在喊：好渴。我赶紧舀来一桶水，连续浇了几遍，直到完全湿透。

望着眼前的情景，我欣喜万分；睹物思人，我又想起了二十五年前。

那时，我在一所职业学校任教，分得进城后的第一套住房。搬家那天，办公室的同事带着礼物前来祝贺。其中，一位同事送来两棵铁树。

依稀记得，铁树很小，约莫拳头大，表面坑坑洼洼的，顶上长着几片手指般长的叶子。作为盆景，它看起来的确很不起眼。

同事却一本正经地说：铁树的生命力极其旺盛，既耐旱，又经得住温度的变化，也不需要多少肥料，一年四季常青。

不久以后，学校倒闭，校园易主，同事们各奔东西。

时光流逝，两棵铁树越长越大，我便把它搬到阳台一角，偶尔记起，才去浇点水。

有一年夏天，一棵铁树遭遇严重虫害，不几天，连枝带叶全掉光了，只剩下光秃秃的树茎，我断定它彻底死了，便丢弃到一边，没有管它。谁知一段时间之后，它又活过来了。

还记得那不经意间的一瞥，令人惊喜万分。只见铁树的顶上，从几根枯死的叶片中，冒出几片新叶来。那卷曲的身姿，柔柔的，呈现出明亮的灰绿色。我高兴得跳起来，连声喊妻子过来看。

接下来的日子里，它似乎要将耽误的时光夺回来，每天争分夺秒地生长，一天一个变化，不几天又郁郁葱葱了。

崇敬之情，油然而生。我仿佛第一次发现，它那坑坑洼洼的外表，不是粗糙，是硬朗。在它朴实而硬朗的外表下，蕴藏着极其顽强的生命力。

作为盆景的铁树，它没有梅树妖娆的身姿，也没有牡丹富态的容貌，更没有栀子花四溢的芳香。但是，它不卑不亢，随遇而安、乐观向上的品格，以及绿意盎然、长盛不衰的生命本色，却是很多树木花草无法企及的。

我想，这也许就是人们喜欢它的缘由吧。

岁月是一条河，沉淀了很多美好的结局。当年我们一起的同事，虽然天各一方，但各自安好。时至今日，彼此常有音信往来。送我铁树的那位同事，如今是深圳市赫赫有名的大律师。他除了替人打官司，还著书立说，并身兼多种社会职务。

想当年，他带一门课，兼管校园绿化。我们坐一个办公室，一起备课，一起娱乐，一起畅想未来。离开校园之后，我们失去联系很久。他是何时考取律师并进入这个行业，并由此实现华丽转身，成为行业翘楚，我一无所知。但我深信，他一定吃过很多苦，受过很多累。不然，他凭什么取得如此成就呢？

想起来，人生很多事，捉摸不透，谁都不知道明天会遇到什么。但是，无论如何，一定要端正心态，坦然面对。就像铁树那样，坚强、豁达、乐观、低调；要相信，人生没有迈不过的坎，明天只会越来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