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州事略

文/王 戈

“黄冈?”

“对,就是那个苏轼被贬的黄冈。”

黄冈,这是一处十分神奇的地方。

当赤壁泛舟的苏轼正在愀然,“二赋一词”却不经意成为了文学的巅峰;当红安、麻城三万余工农打响了鄂豫皖革命的第一枪,两百余名开国将军从这里踏上征途……

此处有文武,此处有传奇胜迹。此处不在江南,也不在华北,谈不上靠西,更说不上在东,这里是“中部”。有名又无名的一个地方。

然而,我真正对我的家乡有所“客观考察”,是在上大学之后开始的。

新生集会上,自我介绍之后,一位来自新疆的男生找到我问:“王兄弟,你真是黄冈的?我的老爷爷当年见过陈潭秋的……”他动情地讲起了陈潭秋1939年在八路军驻新疆办事处主持工作,1943年9月27日被军阀盛世才杀害的故事。近80年前的革命往事,竟然在一位与我同龄的人口中,这样详细地讲述,让我感动不已。是的,这样的事情,我们都不会忘记。

或许,也是因为这样丰厚的历史,家乡的时间都有了凝固之感。因为变化很小,开粮店的、早点摊的、超市的……总是这些“老人”。

当我放假回来,与母亲同时出现在街道上,总会有一些婆婆爹爹既慈祥又惊讶地说:“凤,这是你儿啊?就长这大了啊?”只在我这样还在生长的后生身上,才会让他们感觉到时间的流逝。

时间流逝的见证,方式毕竟是多样的。在黄州壕沟路,还有一家旧书摊,也颇为可圈可点。在里面常常能搜集到很多过往的碎片:有20世纪50年代的经济常识读本,有70、80年代畅销的杂志……原书主人身故之后,这些历史片段,本是整整齐齐、捆扎成摞地来到这里。然而,这些零零散散,本来应该是原主人完整的生平——但是,这里是书店,书店有书店的安排。于是,原本一个人的旧书被分门别类地摆在不同的架子上、木板上。但如果有足够的时间和耐心,有时甚至可以将原书主人的生平较为完整地“拼接出来”。

除了这些已行已远的老人,我对黄州的许多听闻,还是从教过我的老师们那里听来——他们这些老先生,时不时会出奇一致地在上课时“插叙”一段黄州往事作为“教学资源”或“知识点分析”,讲得颇为玩味。

高中教我们政治的刘老师,讲起课来声音响亮、铿锵有力——感兴趣的、不感兴趣的都不会在他课堂上睡觉。印象比较深的一次,是用黄州与鄂州行政区划来讲基层行政。

“以前鄂城是黄州的一个镇,1990年的时候分离出去。”

在老辈黄州人看来,鄂州只是“鄂城”,本就该归黄州管辖。成立了黄州区,“鄂城”就成了鄂州。

对过去的讲述与回忆,对未来的期待与向往。他们讲的那些事,有些是他们亲身经历,有些也与他们自己没有太多关系,但都不是以一种令人厌恶的口吻在“炫耀”,倒像是一种令他们也令听者神往的一段故事。

记得高考结束后,我踩着自行车在城区到处逛。我站在那段城墙上,我还坐在那沿江大堤上。仰头环顾,在城墙上向城外望,那就是汉川门、就是东坡赤壁;在大堤上向堤外望,是大江对面的西山,那座古楼清晰可见。忽然,那远处客运站的钟楼,缓缓传来《东方红》的钟声,飘散在晚风之中……

这里有万仞文峰,这里有百战将士。这里有大江东去,这里有父老乡亲。

最重要的,这里有我生长、我流连、我记忆的亲人与故事——是我所能归属、心安的家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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