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淑梅 陈梦圆

内容提要：

元丰五年（1082），苏东坡到黄州的第三个寒食节，于东坡雪堂写下了五言排律《寒食雨二首》，迄今已经有900多年的历史。它寓意深刻，内涵丰富，每每读来，无限感慨。临近寒食节之际，重读此诗，感悟愈加深刻。特发此文，表达对苏东坡的缅怀和敬仰之情。

《寒食帖》又名《黄州寒食雨帖》，《寒食雨二首》与“寒食帖”是两个不同的概念。《寒食雨二首》是苏东坡到黄州的第三个寒食节写的五言排律《寒食雨二首》。《寒食雨帖》是苏东坡将《寒食雨二首》书写下来的墨迹素笺本。由于信手而书、直抒胸臆，元朝的书法家鲜于枢称它是在王羲之的《兰亭序》、颜真卿的《祭侄文稿》之后的“第三大行书”，成为后人练习书法的范本。所以称为《寒食帖》。

寒食节是清明节前一日。关于寒食节的来历，有个感人的故事：春秋初期的晋国，内乱不已，晋国公子重耳为避祸，出国逃亡19年，尝尽了人世间的艰辛。在这颠沛流离的逃亡途中，介子推一直追随重耳，不离左右。有一次，他们断炊绝粮，陷入困境，介子推割下了自己腿上的肉，供重耳食用充饥。后来重耳回国，做了晋国国君，史称晋文公。接着，晋文公对一直跟随自己逃亡的臣僚论功行赏，唯独把介子推给忘了。介子推也不向晋文公邀功请赏，而且更不耻与那些挟功求禄的势利之人同朝为臣，就带着母亲隐居到今山西介休县内的绵山。晋文公知道后，追忆起介子推的忠诚，十分后悔，就亲自去请介子推下山。介子推却躲起来，坚决不肯与晋文公见面。晋文公为了迫使其出山，而听从了其他臣子的建议，下令放火烧山，逼其出来。不料介子推守志不移，宁愿被火烧死，也不肯出山，结果他与母亲双双抱树而死。文公见烧死了救命爱臣，疼痛不已，就把介子推葬于绵山，修祠立庙，并下令于介子推焚死之日禁火寒食，将这一天定为寒食节，以寄哀思，后相沿成俗，迄今已有2650年。

元丰三年（1080）二月，苏轼时年44岁，因“乌台诗案”谪至黄州任黄州团练副使。到黄州后，他生活贫困潦倒，心情沮丧，这样的日子一过就是3年。在第3年的寒食节也就是元丰五年（1082）三月四日，清明节前一天，诗人于东坡雪堂写下了催人泪下的这两首五言律诗。

第一首：“自我来黄州，已过三寒食。年年欲惜春，春去不容惜。今年又苦雨，两月秋萧瑟。”自从我来到黄州，已经度过3个寒食节了。每年都惋惜春光，想将它挽留，它却自顾自地、不声不响地走了，并不需要我的悼惜。今年更糟糕，春天根本不来，因为一场雨下了很久，春天犹如秋寒一般萧瑟。“卧闻海棠花，泥污胭脂雪。”苏东坡独自躺在小屋子里的病榻上，听到雨打海棠声音，想象那海棠花瓣凋落泥中，就像雪上涂抹了胭脂一样白里透红。“胭脂雪”是西府海棠的别称。苏东坡对海棠情有独钟，并多次在诗中借以自喻。对海棠这么痴情的人，面对落红染泥之景，怎不生出万分惆怅与凄苦之情呢？所以他深深叹息：“暗中偷负去，夜半真有力。”这里他引用《庄子·大宗师》：“藏舟于壑，藏山于泽，谓之固矣。然而夜半有力者负之而走，昧者不知也”的话，说海棠花经雨水摧残凋谢，像是被有力者在半夜人们不知有觉间背负而去一样。“何殊病少年，病起头已白。”这和患病的少年，病后起来头发已经衰白又有什么不同呢？这一句也正是诗人自身命运的写照啊！苏东坡认为自己与海棠花有着“天涯流落俱可念”的共同命运。

第二首诗写得更加悲伤。“春江欲入户，雨势来不已。小屋如渔舟，濛濛水云里。”这时，窗外的雨越下越大，江水猛涨，似乎就要涌入门内。小小的屋子就像是一叶扁舟，在水云间摇摇欲坠。“空庖煮寒菜，破灶烧湿苇。”苏东坡饥寒交迫，想煮些野菜充饥，可是厨房里空荡荡的，灶是破的，芦苇是湿的，苏东坡点了很多次火，还是没有点燃啊。“那知是寒食，但见乌衔纸。君门深九重，坟墓在万里。”苏东坡本来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看见乌鸦衔着冥纸满天飞，才想到今天是寒食节。他走到窗前，眺望远方，想到了富丽繁华的汴京，想到了风景旖旎的西湖，想起了当年在朝廷的意气风发，如今却沦落他乡，前途未卜。他本想像介子推一样效忠晋文公那样效忠国君，无奈君门深九重，可望而不可即；想回家乡祭奠亲人，可坟墓在万里之遥的眉山，山路重重阻隔。“也拟哭途穷，死灰吹不起。”他想学魏国诗人阮籍那样驾着马车四处乱跑，跑到无路可走时就大哭一场。但是“死灰吹不起”，他知道他不能像阮籍那样架着马车随意乱跑，也不能像汉初名将韩长孺那样能死灰复燃，因为此时朝廷已不再关心他的死活了，让他复起无望。

《寒食雨二首》是遣兴的诗作，如果说第一首是写悲伤心境的话，那么第二首诗则是长歌当哭，宣泄了诗人心头无限的积郁。两首诗可谓是一腔孤愤， 满纸悲伤。苏东坡对待窘迫的生活，深切地感到人生如梦，但并未因此而否定人生，而是力求自我超脱,始终保持着顽强乐观的信念和超然自适的人生态度，这种态度非常值得我们去领悟：乐观面对生活，积极向上，做真正的自己才是想要的人生。

苏东坡这位中国文学史上旷世无双的文艺天才，为后人留下了不少精妙绝伦的诗词文赋，充实着一代又一代人们的灵魂，成为我们民族的宝贵财富。特别是在黄州创作的许许多多的诗词，标志着苏东坡文学创作的辉煌成就，也成为中国艺术史上的巅峰。《寒食雨二首》就是这些作品当中一颗璀璨耀眼的明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