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南策志
“我爸昨晚走了。”
3月6日清晨,一打开手机,眼前便跳进了一条短信。这是恩师汤凝友先生的爱女汤敏发来的。
看到信息,我的手不停地颤抖,泪水夺眶而出。
与老师相识,是在1989年9月。那时,我进入浠水师范读书,16岁;他教我语文,41岁。
老师瘦高瘦高,腰板挺直,双目有神。常穿着一套浅色中山装,几粒纽扣,连着封颈扣齐整地扣着。一开口,讲的是流利的普通话。那可是我们乡下孩子从影视节目中才听得到的普通话。一扬手,板书遒劲有力,令人啧啧称奇。
“普通话是以北京语音为标准音,以北方话为基础方言,以典范的现代白话文著作为语法规范的现代汉民族共同语。我们将来都是老师,所以,我们要学会讲好普通话。”这是老师对我们说话的基本要求。
接着,老师抑扬顿挫地讲着语文基础知识。
30多年过去了,老师的教学场景,深深地镌刻在我的脑海中。他从声母、韵母一个个教起,不厌其烦地指导我们发音,直至人人过关。几个月后,我们居然也能以普通话朗读课文了。
“德高为师,身正为范。师范生要为人师表。”
老师时常提醒我们修养品德,总是以自己的一言一行,默默影响我们,激励我们。记得有一回课堂上,老师点我回答问题。我表达了“人穷志不穷”的观点,老师眼中涌起喜悦,脸上绽出笑容,对我表示赞许。毕业前夕,老师在我的纪念册上郑重题写 “老老实实做人,踏踏实实做事”。老师那微笑,那期许,一直激励着我成长。
3年的师范生活,真是转瞬之间。1992年暑期,我回到老家,等待毕业分配。7月28日,我正在自家责任田插秧,老师安排车接我回学校面试。
“我生怕放假找不到你人哩!”老师见了我,开心的表情写在脸上。
他带着我去见面试领导,边走边聊:“地区教委领导来学校,挑一名毕业生到机关。领导看到你的档案,要当面见见你。”
我顺利地通过面试和体检。7月30日,上班前一天的晚上,我去拜访老师。
“你刚毕业就到机关上班,要注意观察,手脚要勤快,早上要提前到办公室打开水、做好卫生……”
老师一一嘱咐,语气里满是关切。听着他的这番话,一股热流涌上我的心头,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多年后,老师的爱人傅老师聊起那天晚上的情形,说汤丹、汤敏后来经常在父亲面前“抱怨”:“爸爸教学生,比教女儿过细多了。”
上班一个多月后的一天午休时分,我在办公室低头看书。一个熟悉的声音喊我。抬头一看,老师站在门口。
“汤老师,您——怎么来了。”
“今天到地区办事,顺道来看看你。”
坐下来后,老师十分关切地了解我的近况。临走时,他笑着说:“听一些熟人讲,你适应工作较快,领导对你的表现很满意。今天看到你,我很放心哩。”
送老师下楼后,我内心久久无法平静。
老师喜爱书法,虽未带我书法课,但对我写字的影响也很大。在学校练习毛笔字时,我以颜体楷书,书写李清照“生当作人杰”那首诗,送给老师教正。去年10月,汤敏告诉我,说我有幅字被老师一直保存着,并发来照片。我很震惊。30多年前的毛笔字,我自己连个纸角儿都没留下来,想不到老师竟还保存着。
毕业以来,老师一直关注我的工作和生活。在我遇到困难和挫折时,他总是鼓励;每当我取得一点成绩,他也不忘告诫。我调到县里工作期间,他还专程到县里,当面鼓励我好好工作,提醒我要谦虚谨慎。
过去的一幕幕场景历历在目……
近十年,老师身体不太好,常年受慢性病折磨。我偶尔去看望,一起聊天。他身体难受,我心里难过。
2023年6月18日,周末,我去看望老师。他卧病在床,见了我,非常高兴。强撑着到客厅陪我。聊着聊着,他突然问汤敏:“敏儿,你晓得南策志今天为什么来看我?”
见汤敏和我一脸茫然,他自个儿作答:“今天是父亲节。南策志跟自己的伢儿一样,专门来看我,他用了心。”
我暗暗自责,我只是利用周末去看望,碰巧遇上父亲节。
“跟自己的伢儿一样”,这是用我们老家的方言讲的,听来倍加亲切。
老师道出了我多年想说的内心话。也印证了多年来我的感受:他一直把我当作自己的伢儿看待。
这几天,明知老师已经走了,但又感觉他就在身边。打开微信,看他写的七十岁生日感怀:云薄天高快意稠,匆忙一瞬雪盈头;等闲岁月书添色,平淡人生梦放舟;苦辣酸甜皆趣味,是非功过足风流;经霜枫叶成秋景,脉脉斜晖映小楼。
看着看着,我的视线模糊了……
老师的谆谆教诲,熟悉的音容笑貌,如同潮水一般,在我的脑海中不断翻涌,久久不肯散去。
来源:黄冈日报
编辑:汪泽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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