操文静
在我悠长的记忆中,外婆家的屋旁一直都有着一大丛紫茉莉,静静地在那里。外婆喜欢这花,闲暇时就会去侍弄。立夏后,日头一天比一天毒,那紫茉莉的枝丫便疯了一般生长着,蕴含着旺盛的生命力。烟紫色的花瓣蜷曲着,匿在那绿潮中,零零散散。
趁着假期,我去外婆家小住了一段时日。外婆家的房子已经有些老了。推开门,一股陈旧的气息向我扑来,那是岁月在这栋老旧的房子里留下的痕迹。自打我有记忆起,外婆家的房子好像就是这个样子,在我的大半童年时光里,都是以它为底色。那丛紫茉莉也一直占据在我记忆中的一个角落里,不知有多大岁数了。我对它的印象就只是那开得肆意的花潮。
太阳往西去了,终于带走了烦闷的热。紫茉莉趁着凉意绽放,尽情舒展着自己蜷缩了一整天的花瓣。我坐在门口乘凉,看那紫茉莉心生欢喜,就去摘了一两朵,别在耳朵上。外婆看着我,有些出神。那双看过世间百态的、有些许浑浊的双眼,就这么定定地看着我,可我却觉得那双眼看的好似是我又不是我,透着无限的悲伤和思念。
“这花啊,还是你妈妈小学的时候从学校里带回来的种子种的呢。现在开得这样好。可惜啊,她福薄,看不见了。”外婆移开了视线,眼里涌出泪花,泛红的眼眶里溢满对女儿的思念。我不禁有些怔愣。我常听外婆提起母亲,却还是头一回听见母亲与这丛相伴我多年的紫茉莉间,竟还有这样一层关系。
母亲在我还未满三岁时就已经离世了,我对她并没什么印象。母亲留在这世上的东西不多,只有那山上的一座小小的坟包和一张已经在我记忆中模糊的相片。相片是母亲的遗照,我见到时才四五岁,父亲续弦后,便再也没见到过。此后,母亲留下的就只剩下那座孤零零的坟包了。
照片上的母亲穿着一件鹅黄色的衣服,面容却实在模糊。每每提起母亲时,外婆总是说不了几句话,就开始擦眼泪。周围的邻居看见我时,也总是问:“你是青枝儿的女儿吧?”紧接着哀叹道:“可怜啊,年纪这么小就没了娘。”每到这时我总是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只是朝他们抿了抿唇,算是打了招呼,然后低头逃走。之前我总是觉得他们提起母亲时,是在把我和一个与我毫无关系的陌生人强扯上关系。可这次,我摸了摸那朵垂在我耳朵上的紫茉莉,心下无比怅然,心口渐渐涌现密密麻麻的悲伤来。
起风了,我竟从那微凉的晚风中品出了些苦味。那丛紫茉莉啊,就静静地在那里,开得汹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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