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全国扫黑办挂牌督办的宁夏中卫市马荣富涉黑案最近终审宣判。在主犯马荣富所犯的19项罪名中，一项涉案金额超过3000万元的诈骗罪牵出了这件涉黑大案中的“案中案”。

虚增座位数，虚增运营天数，用班线车冒充农村客运车……马荣富长期指使名下客运公司工作人员通过各种方式骗取国家成品油价格补贴。半月谈记者深入采访发现，类似马荣富这样的“油耗子”出现在多地客运市场，此类骗补行为多发折射出成品油价格补贴发放机制的某些漏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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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油耗子”骗补3000万

2004年以来，以马荣富为首的黑社会性质组织垄断了中卫市的交通客运市场，在中卫市寻衅滋事、故意伤害、聚众斗殴，无恶不作。法院认定马荣富共犯19项罪名，数罪并罚判处其无期徒刑。在这19项罪名中，有一项涉案金额超过3000万元的诈骗罪。

马荣富家族长期盘踞中卫市交通客运市场，拥有多家出租车公司、农村客运公司和长途客运公司。2006年国家开始实施成品油价格补贴政策后，马荣富也为其公司运营车辆申报油补，并很快发现油补申报、发放工作的漏洞，开始大肆套取补贴。

在宁夏，农村客运班线以车辆的座位数进行补贴，城市公交车以车长进行补贴。马荣富指示公司工作人员通过虚增座位数、虚增运营天数、把不符合申报条件的车辆上报等多种方式，套取补贴。

“公司一些长途车按规定不能享受补贴，但我们公司只要是线路经过农村的车，上面就让我报成农村客运车申领补贴。”马荣富公司负责燃油补贴申报的一名工作人员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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层层关口为何都把不住

如此明目张胆的虚报套取补贴行为为何能持续十几年，直到马荣富和他的公司涉黑才得以牵出？半月谈记者多方采访发现，马荣富骗补行为并非孤例，江苏、湖南、黑龙江、山东等多地客运行业都出现了类似的问题。

在中国裁判文书网上一份已生效判决显示，江苏省洪泽县运输管理所所长魏某滥用职权罪的主要内容就是纵容公交公司骗取成品油价格补贴共800余万元。

根据工作流程，成品油价格补贴一般由客运行业经营者填报基础数据，县级交通运输主管部门对数据进行审核、公示，逐级上报地级市、省级交通运输主管部门，最终由省级交通运输主管部门完成数据审核。

半月谈记者了解到，各级交通运输主管部门在审核经营者上报的数据时，主要以审核材料和现场抽查为主。审核材料主要看企业申报材料是否完备，核算上报的油耗指标是否在合理的区间范围内；现场抽查则随机在汽车站调度岗等实地查看车辆运营记录是否与上报材料相符。某地级市交通局负责此事的一名工作人员说，每年的审核重点放在当年新增减车辆上，如果没有变化，就基本延续上一年数据。

这就意味着，客运经营者上报多少车辆、上报什么样的车辆都由经营者自主完成。如果数据造假，只能依赖后期人工现场抽查发现。半月谈记者采访多地交通运输主管部门发现，审核工作一年进行一次，现场抽查行程相对固定且公开，抽查频率和覆盖面都无法形成有效震慑。

更重要的是，即便主管部门在抽查时发现数据存在问题，也只是让相关企业重新申报，并没有针对错误和造假行为进行惩罚。

洪泽县运管所一名工作人员供述，县运管所要求城市公交按照日行里程220公里左右，全年天数345天，单车百公里油耗小车15升、大车30升申报。后来市里说县公交公司报的数据太假，每辆车不能报同样的油耗，天数也要上下浮动，里程数不能一样多，要看上去像真的。“公交公司的人根据市上的要求把数据改了改，就通过了。之后每年申报的情况都差不多。”这名工作人员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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改进监管方式，提高违法成本

马荣富涉黑案牵出成品油价格补贴骗补“案中案”后，中卫市纪委监委向交通运输部门发送了监察建议书，要求行业主管部门加强监管，堵塞漏洞。受访业内人士建议，从三方面入手完善油补发放程序。

一是将纯人工审核升级为信息化审核。审核数据靠手算，现场抽查靠腿跑，多名从事成品油价格补贴审核的工作人员表示，运管部门只有一两个人负责全县甚至全市的基础数据审核工作，根本无法对企业申报的大量数据进行全覆盖审验查证。“前两年还有一个专门的申报电子系统可以使用，后来因为一年100多万元的软件使用费无法支付，又回到了原始的纸质材料申报审核。”一名负责成品油补贴审核的工作人员说。他们建议，建立信息化的审核体系，并接入车辆GPS运行轨迹、交管部门数据等佐证数据，通过大数据分析，预警骗补行为。

二是改进现场核查方式。马荣富骗补案的一个细节显示，为了应对主管部门数据审核，他的公司曾找来专业人员连夜对虚报车辆的行驶里程表进行调整。由此可见，行程公开的现场审核留给不法人员应对、造假的时间。现场审核应当增加不定时间、不定路线的随机暗访环节。

三是提高骗补违法成本。多名受访者表示，目前执行的有关成品油价格补贴文件中，都没有明确对骗补行为的惩罚性措施。客运经营者即便被查出数据有误或造假，往往也只是被要求重新填报，最多取消补贴资格。他们建议采取措施提高违法成本，对性质恶劣的骗补行为追究刑事责任，形成有效震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