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果子终将会落下来

寒 焱

显然是一只小蚯蚓

打破了泥土内部的结构

前几天被浇过的果园

人迹罕至，几只红壳甲虫爬在树皮上

午休。失去警惕

此时，就有一只果子落了下来

松软的泥土发出一声钝响

再有第二只果子落下来

出于拒绝，或者阻击失败

整个果园深陷于处子般的寂静

我也是寂静的。一些虚狂

一些卑微，一些内心的乌云

被挡在果园之外。它们

落下来的时候，我看到枝头的果子发着亮光

并没有惊慌失措

我也听见了自己均匀的心跳

也没有惊慌失措

许多果子终将会落下来

就像暴雨风雨等同于人间烟火

就像白银的月光等同于破碎的悲伤

那么，在果园里我的仰望也落下来吧

还有那只红壳的甲虫，和盈枝的果子

它们都会落下来，落在喜悦的人间

专 家 点 评

这是一场敏锐细腻的记录实践，也是一次自然美的发掘之旅。当大自然被赋予物理般的冷静和纯粹时，它才真正显出了其自身的道义与规则。果园里发生的一切，如果不被仔细观察和洞悉，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从生活的内在运转来说，这些微观的变化，正是一种“行动的诗学”之体现。秋天尚未到来，被浇灌过的果园里，一条蚯蚓的蠕动“打破了泥土内部的结构”，这是事实，也是一次微妙的转折。从此处开始，诗歌的行进有了它的连贯性和体系性，红壳甲虫爬在树皮上，我们瞥见的一道景观，被诗人赋予了“午休”和“失去警惕”的舞台感，由一种空间性转化成了具有时空综合性的精神意志。在宁静之中，一只果子突然落了下来，这不是无缘由的，或许与蚯蚓松动泥土有关，也可能与静止不动的甲虫有关，它们一起创造了一幅动静相宜的场景。此时，画面与声音共同构成了果园之景，而与之相映衬的，仍然是自然的寂静和人内心的宁静。本应有小范围内的惊心动魄之感，但自然的馈赠安排了这一场生动的平衡。“一些虚狂/一些卑微，一些内心的乌云/被挡在果园之外。”此刻的凝重随着果子的自然降落而有了某种戏剧性氛围，这些矛盾似乎隐喻了人生的纵深之意，但都源于诗人在表述中的情感取舍和处境设计。当更多的果子落下来，又何尝不是指涉了人世的尘埃落定，那是我们走到路之尽头后必然的结局，“就像白银的月光等同于破碎的悲伤”。诗人不需要再仰望那些落下的果子，我们需要回到自然所支配的神性，它既契合了物理学范畴的坠落之力，也促成了“落在喜悦的人间”这一诗意的生成。

特邀点评：刘波

诗人简介

寒焱，包头市作家协会会员，作品散见于《草原》《鹿鸣》《包头晚报》等报刊。

专家简介

刘 波，1978年生，湖北荆门人，毕业于南开大学，文学博士，现为三峡大学文学与传媒学院教授。北京师范大学博士后，日本名古屋大学访问学者，中国现代文学馆特邀研究员，湖北省作协签约评论家。在《中国现代文学研究丛刊》《南方文坛》《当代作家评论》等刊发表论文多篇，出版有《“第三代”诗歌研究》《当代诗坛“刀锋”透视》《诗人在他自己的时代》《重绘诗歌的精神光谱》等专著7部。曾获得中国当代文学研究优秀成果奖、扬子江诗学奖•评论奖等。

来源：中国诗歌网

编辑：陈兰